妖案
n n乾隆时期,山东邱县(今河北邱县)有一乡民宋全,一家三口皆以务农为生,儿子宋义年约十九,心地善良憨厚老实,一个月前刚刚娶妻完婚,儿媳刘氏艳丽脱俗姿色颇佳,其家住在邻村,和宋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自过门之后夫妻感情颇为融洽,男耕女织勤勉度日。过了半年,刘氏按当地的习俗回娘家探望父母,在家中住满一月后宋义便按当初的约定去将自己的妻子接回来。他一大早便骑着驴子去了妻子娘家,待到达时已是午时了,因两家路途甚远,他急欲在日落前和妻子赶回去,只和岳父母寒暄几句后便和妻子告辞而去,连午饭也未曾吃。
n此时正当初夏,天气颇为炎热,他让刘氏打着油纸伞坐在驴背上,自己牵着驴子走在前面,宋李两家之间相距大约有四十余里,中途走到一半的时候要经过一个古墓,这古墓也不知道所葬何人是哪个朝代修葺的,反正已经荒弃了很久,就在路旁的密林中,周围枝叶繁密遮天蔽日,连阳光都很难照射进去,而且附近居住的村民都传说其中有妖怪出没,所以一般经过此地的路人都不敢多停留。宋义途径此地的时候感觉从树林中吹来一股寒气沁人肌肤,也不由心里发毛,脚下加快想要早早离开。
n正在此时刘氏在驴背上忽然小声对宋义说自己内急,需要方便一下,宋义觉得此地多邪气恐怕不便逗留,可刘氏却红着脸说水火不留情,她已是急迫万分,再迟恐将水漫金山了,宋义无奈之下只好让刘氏进入林中小解,自己牵着驴点上一锅烟在路旁等候。可一直等到他这一锅烟抽完都不见刘氏出来,宋义心中不仅隐隐有些担心,急忙在树林外大声喊叫起刘氏来,不料连喊了数声也不见林中有人应答。
n宋义见状心中焦急万分,害怕妻子遭遇什么不测,正待亲自进入密林中去寻找,却见刘氏已从林中姗姗而出,宋义正欲张口询问,却见刘氏先嗔道:“奴家正在整理衣物,你却在外叫个不停,若让路人听见真叫奴家很难为情。”宋义听罢此言方解心头疑惑,连忙笑着陪不是道:“我也是担心娘子有什么意外,听说这个古墓附近有妖怪出没,我们还是要小心为是。”
n刘氏道:“这光天化日之下却又有什么妖怪敢出来,休要听旁人乱嚼舌头。”宋义一边口中唯唯称是一边扶着妻子骑上驴背。正当刘氏双腿跨上驴背的时候,宋义心中忽觉有点异常,方才明明记得自己妻子腿上所穿是一条绿色的裤子,怎么此时刘氏的裤子却变成了蓝色?他以为自己眼花记错了,于是便问妻子道:“我早上见你本来穿的是绿色裤子,怎么此时却变成了蓝色?”刘氏听罢扑哧一声笑道:“奴家今天一早便穿的这条蓝裤,何曾穿过什么绿裤?你该不是此刻腹中饿的头昏看走眼了吧?”宋义听得刘氏此言将信将疑,以为是自己或许记错了,心中虽是有点狐疑但也没有再问,便又牵着驴子上了路。
n不成想在这剩下的二十里路上刘氏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原先在家中羞涩寡言,连和宋义多说几句话都会脸红,可是此时却和他大声说笑,恣意嬉戏,一点也不顾忌路上的行人,而且她的神情身态似乎也和往日大相迥异,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
n n宋义心中更觉奇怪,可是仔细观察刘氏却并未发现还有其他的异常,他以为妻子今天心情甚好,于是也就没有多想。待夫妻二人回到家中已是傍晚时分,两人拜见完父母便去洗脸,宋义心中终究有些放心不下,于是便乘妻子去厨房打水的时候把路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父母,并对父母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n没想到老两口一听都觉得不可信,反而认为他是心中多疑,父亲更是对他斥道:“哪有这样奇怪的事情,定是你记错了,可不要再胡思乱想。”说话间刘氏已经洗完脸回到房中,三人见她进来也就没再说什么。等吃过晚饭宋全对儿子说道:“今天你们走了远路身体疲累,理应早早休息才是。”宋义答应了一声便和刘氏一起回到房中,过不多时就见房中油灯被吹熄了,宋全见状也和老伴收拾了碗筷,回到自己的房中安歇了。
n到了半夜宋全内急起来上厕所,从院中经过的时候忽见对面儿子房中尚有灯光,他见此情形感到有些奇怪,心中不由纳闷起来,不知这深更半夜的小夫妻俩为何还未休息,莫不成有什么急事不成?想到这里他正欲上前张口相问,可脚下刚刚迈了一步,忽听啪啪几下急促的声音从宋义房中传来,似乎是鸟的翅膀在扇动,接着又听到一声怪叫传出,如同猫头鹰所发出的声音一般,将他着实吓了一跳。
n还没等他醒过神来,就见一个黑影展开双翅破窗而出,转眼便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宋全见状心中大为惊惧,急忙一边呼叫老伴起来一边急步赶至房前推门而入,待进门一看眼前的情形却让他惊骇欲绝几欲昏死,只见在昏暗的灯光下,宋义肚破肠流血肉模糊的死在床上,而刘氏却不知所踪。眼见如此惨景,宋全不由惊声大呼起来,此时老伴已然赶到,一进门看见这惨景当即一声闷哼晕了过去,宋全眼看老伴倒在地下,心中急痛之下双眼发黑也跟着一头栽了下去。
n好在此时四邻八舍已经听见了宋全的呼叫声,众人急忙起身点着火把喝五吆六的赶了过来,一进宋义屋门就发现这惨不忍睹的一幕,众人纷纷惊呼不已手足无措,待冷静下来有人用手一摸老两口还有气息,急忙将他们抬到床上,又让人去厨房烧来热汤灌下,这才将他们救了过来,两人一醒来都是面如白纸,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n众人见状又派人一早就去县衙告知官府,官府听得出了命案不敢怠慢,迅即派人前来查验,发现房中金银细软都没有少,唯独床上少了一条床单,除此之外也没发现什么倪端。此时宋全已缓过气来,再问夫妻俩都说是白日并无异常,只是路经古墓之后儿子说刘氏有些古怪,并将宋义当晚对他所说之言和自己半夜所见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n众人听罢此言不由大哗,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于是纷纷哄传宋家儿子被妖怪所杀,连儿媳妇也被妖怪抓走了。官府也觉得此案实在很是诡异,何况刘氏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便让宋全先将儿子尸首收敛下葬,以后再慢慢找寻线索。宋家老两口遭遇这飞来惨祸更是悲痛欲绝,眼见儿子暴死儿媳失踪,只好先将宋义入殓安葬,自此以后每日以泪洗面,不到数年头发即已变得花白,周围知道的人没有不同情可怜他们的,而此案也就成了一件疑案不了了之。
n过了数年,原任县令任满调走,顶替他的是一位颜姓的新科进士,颜县令虽然年少,却是心思慎密才华横溢。他刚刚接任便将以前堆积未破的疑案调出逐个仔细推敲,当看到宋义这个案卷的时候他细细看了数遍,苦苦思索良久之后忽然抬头对县丞惊道:“此案非是妖怪所为,以我看来必是奸杀大案!”县丞乍听此言不由吃了一惊,心中很是不解,便问他道:“此案虽说诡异,但确实没有任何线索,众百姓都说是妖怪所为,大人却为何如此肯定这是一件奸杀案?”颜县令道:“此事瞒得了别人却瞒不得我。
n你且想想,若是妖怪抢走刘氏,却未必一定要杀了她的丈夫,即使是要杀了宋义又岂能用刀开膛破腹,而且独独拿走床单又是为何呢?”县丞听罢这才明白过来,于是便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颜县令沉思片刻便让他先找几个精干的手下去到宋义和刘氏所在的两村去暗中打探,看看有没有无故不归的人。
n过了数天出访的人回来报说刘氏村中有一个叫刘五的男子已经出外未归数年了,家中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不仅如此,这男子还是刘家的远房表亲,两人自幼便是相识。颜县令马上又派人去问刘五是在案发前出去的还是在案发后出去的?回报说大概是同一时间。
n颜县令一听便拍手道:“这就对了,真凶即是此人啊!”说毕便命人将刘五父母拘来细细盘问,想知道他平时出门对哪里最熟,刘五父母跪在地下想了半天方才战战兢兢地答道是江苏清江浦,颜县令一听大喜,急忙派遣两个衙役带上刘氏的父亲按图索骥,到清江浦暗自查询。可经过十余天的苦苦寻找,都不见刘五的踪迹,两人不由有些心灰意冷,准备再找一天若是找不到就返身回去了。
n说来也巧,这一日三人走街串巷四处张望,正在口渴之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酒肆,三人正准备进去喝两杯,一抬头却看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妇正站在酒肆门口招呼客人,刘氏的父亲乍一看便觉得这少妇好生眼熟,待他定睛仔细一看,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美貌少妇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失踪多年的女儿刘氏。
n两个衙役看刘父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少妇,面上神色大变,心中知道必然有异,一问之下方知眼前的少妇即是刘氏,不由喜上心头,年轻一点的衙役正待上前,却被另外一个年纪稍长的衙役拉住,让他不要打草惊蛇,三人躲在一旁的角落里暗自观察。没过一会便看见酒肆的老板出来了,站在门口和刘氏说起话来,刘父一看此人果然是自己的远房表侄刘五。
n此时衙役问得真切,才留下一人和刘父在现场监视,另外一人直接去当地的县衙呈上公文请求协助缉拿杀人要犯。过不多时他便领着一群当地捕快来到酒肆将二人当场缉拿,刘五和刘氏猝不及防,正在申辩时却见刘父已经面色铁青的站在面前,指着二人气得浑身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见此情形二人面色煞白不发一言,唯有相对叹气而已。
n两个衙役带着刘父一路奔波将他们押送回来,进城之时整个县城的老百姓听说之后都出来围观,一时人潮人海观者如堵,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带到公堂之上,颜县令一问之下方知刘氏在出嫁前便与刘五有奸,及至刘氏嫁入宋家,不仅刘五心中嫉恨万分,刘氏也是旧情难断,两人便趁刘氏回娘家之时偷偷欢会,商议除去宋义之后远走高飞,作一对长久夫妻,思来想去便借助古墓有妖的流言在夫妻俩归家的路上故布疑阵,让刘氏借口小解换去裤子,再故作姿态以使宋义起了疑心并在回家后告诉了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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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待到晚间刘氏趁宋义睡熟之后悄悄起身将窗户打开,将奸夫刘五放进来,然后自己先从窗户溜出去,让刘三持刀杀害宋义后背上早已用纸糊好的翅膀从窗中趁黑而遁,想借此让人以为是妖怪所为,因为床单上全是血污,一看便不像是被妖怪所杀,所以临走之时才将床单卷走,之后二人逃至清江浦,用平日的积蓄开了个小酒肆,在此定居下来。
n他们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新来的颜县令却明察秋毫找到了破绽,终将他们缉拿归案,至此此案方才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刘三和刘氏自是难逃法网,三个月后双双被斩于闹市,宋义之冤也终于得以被雪,可以瞑目于地下了,而颜县令自此名声大噪,当地百姓人称颜青天,终其一任境内路不拾遗家不闭户,再无命案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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